对于这个暑期档,唯一能拿得出手的,还得是来自太空深渊的年迈IP:异形。
45年过去了,只要异形能爬进电影院,就总有一批新的观众会被它“吓出阴影”。
比起“夺命舰”,细心的影迷已经发现了,这部电影原本的名字叫做“罗慕路斯”(Romulus)。
但略微遗憾的是,这部电影的译名就像它的内容一样,对于异形全系列的老影迷来说,“太接地气反而差点意思”。
当你从电影院走出来,抛开《异形:夺命舰》的剧情与结尾那个古怪的畸形儿,最明显的感受是什么?
对于老影迷来说,最大的感受可能是“复古”。
不管是影片的基调和色彩,还是太空舱里的按钮和显示器,溢出银幕的两个词就是“复古”和“致敬”。
年轻的导演阿尔瓦雷兹像一位虔诚的学徒,毕恭毕敬地朝圣了1979年横空出世的雷德利·斯科特版的《异形》。
幽暗、潮湿、粘稠、阴冷的末世感,恰到好处地让新一代观众更身临其境地感受第一版异形的氛围。
在色彩和美学上,这部“罗慕路斯”更像是在对斯科特早期美学的一次遥望,时而能看到《异形》1979版和《银翼杀手》的影子交错。
异形2024
异形1979
一开头,被维兰德殖民的大型牛马工地气候恶劣,沙尘遮天蔽日,观众仿佛来到了银翼杀手的片场。
到了太空舱内,细心的影迷还发现了老朋友“喝水鸟”,它在异形系列中已经是吉祥物般的存在,也映射了这些“随时可以用完即弃”的船员们,需要无休无止地工作下去。
就像女主角蕾妮被迫“延迟退休”一样,对于中国观众而言,延迟退休可能比异形更恐怖一点。
《异形1》1979
《异形3》1992
《异形:契约》2017
在女主蕾妮的身上,我们也能看到卡梅隆版本的《异形2》中雷普利的影子。
手持机关枪,身穿女战神背心,自雷普利之后,每一任异形女主都有致敬“异形之母”的经典环节。
这也是《异形》系列无论拍多少续集,也会被拿出来大夸特夸的一点:女性是这里唯一的英雄和主角,是活到最后的幸存者。
在影片当中,还贴心地为老影迷们还原了《异形3》当中的世纪名画“贴脸杀”。
异形3
以及《异形1》中的第一位生化人Ash也隔空出现(并不是Ash本人,而是同一批次的生化人)为影迷带来小惊喜。
异形1
或许你会好奇,为什么这一部《异形》会叫“罗慕路斯”。
罗慕路斯(Romulus)和雷穆斯(Remus)实际上是一个空间站的两个区域。
而罗穆路斯和雷姆斯这两个颇具古韵的名字,取自古罗马神话。在神话中,罗穆路斯和雷姆斯是一对双生子,由一头母狼养大,他们后来成为罗马市的奠基人,Rome这个名字就是由此得来的。
“他们的父亲是战神玛尔斯,母亲是女祭司雷亚·西尔维。战神玛尔斯强奸了女祭司,使得女祭司生下两个强壮的孩子,罗穆路斯和雷姆斯。兄弟俩自幼被抛弃野外,由一只母狼饲养长大。后来,兄弟两人成为罗马市的奠基人。”
在太空站的维兰德公司logo旁边,还出现了一副油画,描绘的是法国18世纪初的“马赛大瘟疫”场景。
这场瘟疫是18世纪初腺鼠疫在欧洲最强烈的一次爆发,导致市内和周边地区约十万人丧生,是一场由商人的贪欲与自私导致的人祸:在马赛的商船里,有船员感染瘟疫,由于担心货品积压,富商强迫港口取消隔离政策,于是病毒上岸,尸横遍野。
就像所有《异形》系列电影的导火索一样:船员之中,总有人为了一己私欲或者违背隔离政策,让异形顺利植入船员体内,大开杀戒。
在这幅油画的左下角有这样的一处细节,一个婴儿趴在母亲的尸体上吮吸着乳头,母亲的尸体已经透出了干瘪的青色。这个细节直接对应了影片末尾让大家san值狂掉的“好大儿寻母”画面。
在《异形:夺命舰》结尾出现的畸形巨大婴儿,恐怕是大多数人观看电影过程中的“感受峰值”,走出影院也无法忘怀这个全新的“混血儿”。
有人钟爱他的造型,也有人看一眼就瘆得慌,甚至看完还会做噩梦。
这个角色实际上是由特型演员罗伯特·勃洛克茨基扮演的,他身高有2米3左右,正是实拍才令人震撼,演员为这个官方命名为“offspring”的怪物带来了更加诡异的恐怖谷效应。
根据影迷分析,这个身高巨大的怪物婴儿,既非胎生也非卵生,他兼具人类、工程师(普罗米修斯中的大白)与异形的基因,所以长相兼具了三者特点。
但如果你看过《异形4》,应该就对这类“混血儿”并不感到惊讶了。
唯一大女主雷普利,在《异形3》中不幸怀上了异形的胚胎,在影片最后,她果断跳入火热铅水中英勇自尽。
200年后,来到《异形4》,维兰德公司的科学家们利用蕾普莉的血液,进行了多次克隆实验。
8号是最成功的一个实验体,科学家还从蕾普莉体内培育出了异形女皇二号。
8号兼具雷普利的记忆,以及异形优越的运动基因与酸性血液。
在《异形4》中,异形女王将8号带入巢穴,用触手轻柔地拥抱她,也是无数异形影迷观影过程中难以忘怀的名场面——黏液控有福了。
当然,最经典的还是大眼萌异形的亮相,虽然出场时间非常短,但这位“傻儿子”收获的评价比今年的offspring好太多了。
异形女皇二号通过自己的子宫,诞生出了一只融合了人类与异形基因的人型异形。但傻儿子一出生,就一拳打烂了自己的亲妈异形女王,转头看向了“姥姥”雷普利,并且亲密地进行了认母行为。
只要看到雷普利,大眼萌异形就开始嘤嘤嘤,雷普利也于心不忍,但最后还是果断将大眼宝宝来了一个“吸尘器处决”,刚出生没多久就变成了太空中的一滩肉泥。
1979年,雷德利·斯科特《异形》的那句:在太空,没有人听得见你的尖叫(In space no one can hear your scream),打开了异形系列的序幕。
如果是一位从未观看过异形系列的观众,或许《异形:夺命舰》就是这一代人的入门启蒙。
但如果你是一位异形系列的老观众,恐怕会悲喜交加:在复古方面,它做到了满分;可在创造上,它止步不前。
美学和视觉上的复古,同时会带来创作层面的问题。
这部《异形:夺命舰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算得上是《异形1.5》,因为它夹在《异形1》与《异形2》之间,在剧情上并没有任何进步,在哲学思辨上更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——
于是《异形》系列又一次变回了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太空恐怖科幻B级片。《夺命舰》也只不过是一群青少年从打黑工的工地逃跑的故事,毫无深度思考。
异形1
也有人说,这部新《异形》更像是融合了之前《异形》四部曲的复古情怀大礼包,它的格局过于狭窄。
除了太空恐怖美学,新电影中还有大量卡梅隆在《异形2》中呈现的动作打斗场面。
但是卡梅隆版本对于系列影迷而言,除了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之外,对异形本身的思考是欠缺的,也违背了斯科特对于异形的理解,异形从神秘的太空生物,变成了一窝蜂的巨型蚂蚁。
异形2
如果你还是《普罗米修斯》和《契约》的影迷,那你甚至都不一定需要走进影院了。
因为这部电影并不是前传系列的极简美学风格,也没有继续前传系列的哲学、伦理、宗教思考。
斯科特在《普罗米修斯》与《契约》中构建的关于“创造”的宏大命题,目前看来也仅限于这两部伟大的前传作品中。
斯科特设计的“工程师-人类-生化人”的莫比乌斯环,对人类与智能的思考,对创世来源的疑问,是整个“异形”系列的最高升华。
我们跟随着大卫一起,在那首雪莱的《奥兹曼迪斯(Ozymandias)》中,思考着“我是谁,我从哪里来,我到何处去”的终极命题。
这两部前传呼应了玛丽·雪莱关于《弗兰肯斯坦》的灵感:再没有什么比人类试图用创造发明,嘲讽并仿效造物主的伟大规则更加恐怖。
“My name is Ozymandias, King of Kings:
“朕乃奥斯曼狄斯,王中之王也,
Look on my Works, ye Mighty, and despair!”
功业盖世,料天神大能者无可及!”
无论如何,《异形》系列仍然贯彻了关于性、生育、生殖崇拜的隐喻。
只要异形还能出场,我们对这个怪物的迷恋就不会停止。
说到异形的形象,除了雷德利·斯科特,离不开H·R·Giger。异形的灵感来自于Giger早年的创作Necronom IV。
Necronom IV
暗黑、宗教、变态与性元素。
就这样,异形——作为影史上完美的有机体(The Perfect Organism)便诞生了。
在不断的创作中,异形宇宙也愈发完整:
异形女皇(Empress)、卵异形(Xenomorph)、抱脸虫异形(Facehugger)、破胸者异形(Chestburster)、工蜂异形(Drone)、信使异形(Runner)、禁卫异形(Praetorian)、新异形(Newborn)纷纷诞生了。
在异形的进化路径上,我们能看到明显的男性生殖器与女性生殖器的样貌,它兼具男性的雄壮之美,与女性的纤细之态,既有象征死亡的肋骨骨架,也有象征生命的形似生殖器的头部。
成年异形的头颅和幼年异形的外形,与男性生殖器的外轮廓相似。异形杀人时,会从口中伸缩出一个长棍,意味更加明显。
女性生殖器官的暗喻,则在《普罗米修斯》里的章鱼怪形态抱脸虫身上有更显性的印证。
湿漉漉的带牙齿的开合裂缝这一形象上,这是男性在阉割恐惧的心理下幻想的一种阴齿的象征。
抱脸虫的底盘外观上与女性生殖器相似,但攻击时插入人类宿主的管状注射器,又与男性生殖器相似。
而抱脸虫大多攻击的是男性角色,在编剧丹·欧班农看来,目的就是为了让男性感受到“口腔入侵”的恐惧,以及“非自愿生殖”的恐怖噩梦。
而让更多人恐惧的是关于“生育的未知”。
抱脸虫从虫卵中孵化出之后,会直接冲向宿主的口部,然后用强有力的肢体死死箍住宿主的头,将它修长的舌头深深刺入人的口中,将胚胎植入人的体内。
抱脸虫在人体中产下胚胎后,异形胚胎通过撕裂宿主身体,来到这个世界,其实也是在模仿“剖腹产”的过程,而那个探头探脑的家伙,也像极了男性阳具。
也就是说,异形攻击人类的过程,先是口腔强暴,然后寄生怀孕,最后在生产中杀死母体。
除了《异形》中的首次“抱脸虫”与“破腹”场面,《普罗米修斯》中伊丽莎白·肖博士的“自助剖腹产”也是异形影迷津津乐道的情节之一。
最后,我们可以再次回味丹·欧班农的这段话——
“人们总是对这个很敏感......这正是我打动观众的手段。我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触动他们。我对女性观众并不感兴趣,我的目标人群是男性。我要尽我所能令画面让男性观众加紧双腿。比如同性的侵犯、分娩、在喉咙里下蛋等等所有。”
只要人类关于生存和生殖的恐惧存在,异形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。
1979年,雷德利·斯科特与西格妮·韦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