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两个遥控器才能打开电视，开机后还得强制观看广告；看电视剧，看了几集后需要开通会员；日常收看体育频道和少儿频道，还要另外付费；明明已经支付了手机平台费用，投屏到电视上，却还要再交一遍钱……
在一个日常生活愈发便捷的移动互联网时代，怎么看电视越来越难了？
家住天津的李明在两年前买了一台小米智能大屏电视，但体验下来，他和家人牢骚满腹：想看一些免费的剧或动画片，很容易误点进APP的收费节目，老人与小孩经常不小心就开通了各种会员。“
谁设计的智能电视这么坑人，最基本的功能藏小框里，VIP会员服务显示在屏幕上方，页面设置犹如陷阱。”
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，电视不再局限原本的播放功能，演变成智能化的多媒体平台。然而，看似智能的电视却陷入尴尬境地，不仅没能留住年轻人，却还通过复杂的设计和种种付费套路，“难住”了老年人。
01. 买了不会用，智能电视困住老年人
今年端午假期，在北京工作的陈翔宇回到荆州老家，发现自己给爷爷奶奶买的智能电视落了灰。奶奶告诉他“看电视要收费，已经两个月没敢开了。”
他拿着遥控器操作一番后发现，如今的智能电视可一点也不智能。他对电视机的印象还停留在自己小时候观看彩色电视的时代，拿起遥控器，一键操作，就可找到自己想看的台。但是在智能电视里花销和多元化的内容海洋里，他就像一个迷失方向的“船员”，费了半天，才找到想看的各大卫视电台。
想要打开卫视频道，用户需要先用白色遥控器对准互联网盒子“搜台”，然后换另一个遥控器锁定直播频道才能跳转频道。这样繁复的操作，对老人来说，无疑更加困难了。
图｜智能电视遥控
满屏广告植入，一不小心跳出来付费按钮，更让老人望而却步。
“本来以为交了宽带费可以随便看，但内部各种收费，看电视剧要会员，体育频道也要钱，爷爷奶奶节俭了一辈子，哪舍得花这笔钱。电视，在家里也就越来越成了摆设。”陈翔宇说。
类似的经历在现实中并不鲜见。湖南郴州的熊菲菲，有一次回家看望80岁外公，无意中发现外公的电视使用笔记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电视操作具体步骤，包括如何开关机、切换频道，以及免费电视剧名。
外公打开电视的样子，让她印象深刻。每次打开电视，外公总是像写作业的小学生，一边看笔记，一边按键，每一步操作，都谨小慎微，生怕不小心按错键，被人收费。
老人年纪大了，面对复杂的新事物，原本就很难吸收。即使是愿意接受新事物的熊菲菲的外公，面对功能花哨的电视也力不从心。“每次电视系统更新，爷爷都会打电话问我。有一次我收到爷爷三个未接来电，原本还吓了一跳，拨打过去，老人说看节目被扣了150元，后来我跟工作人员解释了许久是误点，对方才同意退款。”
相比于被困住的老人，年轻人对智能电视也兴致阑珊。南京的宝妈吴雅楠家里的电视，几乎成了播放器。她家使用的小米电视，尽管内容页面丰富，分为影视、音乐、经典、儿童等专区，为了方便，办了248元的小米影视会员年卡，却没想到儿童成长会员还要付费299（连续包年，单年费用需要349元），加起来一年需要将近600元。
花样套路的智能电视劝退了吴雅楠和她老公，两人干脆放弃了缴费，“现在我们如果想看电视或者电影，都是用手机直接投屏，这样省事多了。”
02.花式收费 电视厂商们的“挣扎”
根据中国家电网公布的《2022国内市场适老化电视调研报告》，从2013年到2022年，全国电视整体观众日均收视时长下降，在各年龄段观众群体中，65岁以上的群体日均收视时长是呈上升趋势。
在老年人已成为观看主力军的当下，智能电视却带给老人“重重障碍”的体验。究其原因，正是厂商在电视消费欲走低后，为了短期利益而忽视用户体验。
近年来，随着电视硬件配置越来越透明，其中的利润空间也变得越来越小。今年618电商大促期间，电视机价格跌破200元再次引发热议，甚至在某平台最低只需139元就能购买智能屏彩电，大尺寸的液晶屏彩电价格也在几百至一千不等。
图：电商平台智能电视价格
电视不值钱，厂商们只能从软件服务上做文章，以寻求新的增长点。
一台智能电视往往有三方收费，分别为电视品牌方、牌照方、视频内容方。具体而言，电视厂商除了提供硬件，它旗下的OTT运营公司（内容服务商），比如康佳旗下的易平方、创维旗下的酷聚好看等，需要与牌照商进行合作，才能为用户提供内容，双方可以就广告、会员费进行分成。
有广告从业者表示，智能电视通常有10多个广告位，分别是开机广告、视频前贴、启动应用、商城、游戏、频道入口、推荐位等。
广告无疑能带来巨大的收益。根据《2022家庭智慧大屏营销白皮书》显示，2021年国内OTT端广告营收达153亿，2022年将达到204亿,增速达到33%。这也导致智能电视广告的时长越来越长。
为了获取利益，OTT企业会想方设法地在页面设计上做文章，创造各种广告模式，怎么方便营销怎么来，以此来吸引用户点击观看。
启动电视后需要忍受广告播放，对于消费者而言，这还不是最糟的。
由于广告和会员收入牵扯着智能电视市场背后各方的利益。电视厂商们本着“硬件不赚钱，软件补回来”原则，也纷纷发展出自己的会员业务，比如小米影视会员、TCL的超级影视VIP、华为的钻石会员。
电视厂商会整合网络平台的内容，统一收费。举例来说，比如小米VIP影视会员就包含了爱奇艺会员，用户不用再为爱奇艺的内容付费，但想看芒果TV、腾讯内容的等视频平台资源，就需要单独付费。
不同的会员体系无疑造成了资源的浪费，也侵害了用户利益，这也是“套娃式”付费的根源。
目前，OTT业务已经成为大部分传统电视的新增长曲线。以TCL为例，其在2022年提到，旗下品牌智能电视企业雷鸟科技的营收达到16.3亿元，同比大幅增长22.5%，这得益于智能终端拓展业务的快速增长。尽管雷鸟科技在TCL营收占比不高，但作为家庭娱乐场景的入口，被视作其未来增长的砝码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考虑到巨大的“钱”景，电视厂商往往在功能设计上迎合年轻人的口味，毕竟年轻人才是最活跃的消费群体，老年人则像是无措的孩子，面临着难以逾越的数字鸿沟。
03.警惕数字鸿沟
实际上，智能电视难操作、存在套娃式消费“套路”，已引起相关部门关注。
最近，江苏消保委又一次点名电视厂商，指出套娃式收费问题突出，涉及海信、TCL、小米、华为、索尼等品牌。这些厂商们在开通自带会员、栏目会员或APP会员后，均存在节目或影片单点付费现象。
对于大众关心的适老化问题，江苏消保委曾发文指出，家庭电视的受众现在更多的转向为居家时间较多的老年群体，但智能电视繁琐的一系列操作只能让其望而却步。如今“科技向善”的理念已经深入人心，其不仅仅呼吁我们从宏观上用技术解决一些复杂的社会问题，更重要的是回归技术的初心。
凤凰网科技《新视界》注意到，在有关部门监督下，已经有创维、海信等多家彩电企业的适老化产品改造进入加速模式。比如，海信电视推出了“长辈模式”，具有简洁模式、远程操控等功能，电视遥控器按键也从28个减少到10个左右。
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胡泳指出，现代社会许多技术，特别是互联网技术的发展，主要是由商业价值再驱动，老年人商业价值比较弱，所以技术不会特意关注老年人的需求。在数字化时代“离线”的老人们，社会触达将会更加困难。我们应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并为此采取强有力的行动。
目前看来，智能电视背后涉及一条复杂的产业链，想要改变行业乱象，并缩小数字鸿沟，仍需多方努力。
（应采访者要求，文中李明、陈翔宇、吴雅楠、熊菲菲均为化名）
